第17章 火树银花梦

很快，几个人形火团被箭弩射倒，并不猛烈的火势也被扑灭。骚乱过后的洛仓守卫回过劲来，待浓烟散开立马朝着逃跑的两人追去，边追边射出阵阵箭矢。

        马上就到巷口拐角，过了拐角这些射出的箭矢就很难追上。就在两人疲于奔命向拐角绕去之时，阎十一突然感觉一阵猛烈的罡风朝着侧脸呼啸而来，他忍不住转头回望：只见一支流矢刺破长空，直直地攻向他的面门。

        阎十一被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呆立在地，只留一双眼眸怔怔地看着前方射来的危险。就在他以为命绝今夜时，一把短匕从眼前飞速划过，接着仅剩半步之遥的飞驰流矢被削落在地，他后知后觉地喘出一口凉气。

        这把救了他一命的短匕正是楚徵扔出的。

        早已转入拐角的楚徵惊察到紧跟其后的阎十一的声息不再，回头一看一支流矢正飞快往阎十一面门而去，他立即将手中的短匕扔出，所幸阎十一并未受伤。然而没料到的是，当他转身打掉飞向阎十一的流矢时，侧后方另一支流矢却射中了他的右臂。

        “三兄——”阎十一甫一转身，脸色再惊，想提醒楚徵却怎么也来不及，只得眼睁睁看着楚徵为了救他反倒伤了自己。

        不过短短几个刹那，转角后面似乎又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

        来不及了，楚徵紧咬牙关，一把将右臂上的箭矢拔掉，用左手死死地压住汩汩往外冒血的伤口，苍白着脸哑声叮嘱：“往闹市跑。”

        阎十一红着眼眶狠狠点了点头，边在前方找路边用手背拭去眼边的泪水：“前面有光，马上就到市坊了，三兄再坚持一下我们去医馆。”

        跟在身后摇晃着身形的楚徵轻轻摇头，眸色深沉如夜：“你我到了闹市就分开，我身上有血甩不掉追兵。”

        阎十一闻言才注意到地面上有楚徵的血，借着月色和满天繁星，灰黑的小径上形成了一道断断续续的蜿蜒红河，顺着红河的尽头望去，赫然是持着箭弩与长刀的追兵。

        “三兄，不论如何我是不会和你分开的。”

        楚徵顺着阎十一焦急的目光回头，看着越来越近的追兵，使着尚好的左臂用尽力气将他往闹市的左边一推，自己则任由伤口滴着血跑入市坊的右侧。他一面混入拥挤的人群，一面四处张望着合适的藏身之处，豆大的冷汗从他额上不断涌落，他快要撑不住了。

        就在他因失血过多快要倒下的前一刻，一道人墙撞得他不得已地站起。

        “哪来的野小子走路不长眼，撞着本大爷了。”

        “对不住。”被撞得清醒的楚徵下意识地道歉，抬眼看去，只见一个痴肥的中年男人正凶神恶煞地盯着他。

        “撞了人就想跑，告诉你，这十里八乡但凡撞着本爷，不赔上个几百钱休想……”话说到一半，中年男人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撞着他的这个人手臂上全是血。

        “血，血——”往日哪见过这般骇人场景，中年男人克制不住地惊声尖叫起来。

        中年男人的惊叫声霎时吸引住了刚入市坊的追兵，追兵一边推开纷扰的人群，一边快步向声音来源处追来，匆忙之间更是一脚一人将前面左右碍事的路人全都踢倒在地。

        听到后面越来越急的脚步声和路人摔倒在地的惨叫声，楚徵咬着牙拼尽全力将中年男人大叫不止的嘴给捂住，在男人猛烈挣扎间，两人后退几步一齐倒向右侧黑暗的小巷中。

        在楚徵东倒西歪的穿行中，滴落在地的血迹早已因着混乱的人群东一脚西一脚的步子而模糊不清，加之被推倒在地的人群的遮掩，更是被抹去七七八八。追兵难以再凭着血迹找人，只好追至最后声音的来源地停下，也就是刚刚楚徵和中年男人的相撞之地。

        追兵追至此地时，放眼望去却无楚徵的人影，也未有任何痕迹留下，两侧望去则是两条黑不见底，仅可一人而过的狭窄小巷。

        追兵首领随手抓起一个被他们踢倒在地的路人，恶狠狠地问道：“刚刚那个受伤之人往哪个方向去了？”

        路人被吓得连声尖叫，连连摆手却又惧怕追兵的威势，只得将手在四周乱转间犹豫地找寻刚刚两人消失的方向。还没等路人找好方向，追兵的大刀已然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他只得颤抖地随手指了一个方向，赫然是市坊的正前方。

        此时，一旁黑黢黢小巷中，楚徵勉力骑在男人肚子上，单手死死地捂住男人的嘴，眼神却泛着寒光，一动不动地看向光亮处已然追至的追兵。中年男人趁楚徵转头之际，发狠似地一口咬住楚徵的虎口。楚徵一时不查松开手，中年男人立马杀猪似地大叫：“救命！杀人了！”

        中年男人大喊救命，追兵转头欲要转头看向藏身的小巷之时，千钧一发之间，漫天的烟花从北面的紫微宫中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顿时充斥着整个东都市坊，市坊中的喧嚣声，叫骂声，兵刃声，喊叫声，全都被这绚烂的烟火声所掩盖。

        “往前追——”首领回头看着正前方的猛烈的烟火，扔下吓得半死的路人，抬脚向前追去。

        而逃脱桎梏的中年男人忙不迭将压在身上的楚徵推开，慌不择路地逃出黑暗小巷。

        整条小巷此刻只剩下躺倒在地的楚徵，双眼怔怔地望向天空，望向漫天释放的盛大烟火，烟花若娇艳欲滴的桃花泛着桃红光泽，一朵一朵地在悠远宁静的夜空中绽放，月光为它披上朦胧外衣，繁星为它点缀闪烁。

        “属下庞六带三营来迟，望郎君恕罪。”黑暗中，一道低沉的女声从他身侧传来，只是沉沉声音下压抑着的浓浓的悲痛。

        楚徵已然没有力气说话，只伸出手臂似要触摸夜空，身下这片土地就如天上绚丽动人的烟花，逐鹿中原，各凭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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