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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蛰龙已惊眠


“臣安都镇守冯置鹤,偕安都百官参见陛下,圣躬万福。”

        “臣等参见陛下,圣躬万福。”

        浩浩巍峨的船队在安都郊外的码头停泊,冯置鹤带着百官早已在码头旁恭候圣驾,身行一拜稽首大礼,口中高呼万岁。

        “诸位爱卿免礼,起驾吧。”

        冯置鹤瞧着乾帝有些疲惫的神色,忙不迭招呼銮驾起驾,自己则跟在銮驾身后躬身慢行。

        行走途中,冯置鹤感受到有一道灼热的视线一直在注视着他,他缓下脚步偏头望去,却撞见一双满是复杂的幽暗眼眸。只是那双拥有复杂幽暗眼神的主人却是一名与之年龄不符的少女。看着少女那张和他那白面妹婿颇为相似的脸,他还有什么不明白,那是他胞妹的女儿,是他十五年前在襁褓中见过一面的亲侄女。

        是以,他向她点头示意。

        陈贵玉也向着他微笑,这位如儒雅文士一般的将军正是她的亲舅舅。这辈子,他们虽是第一次见面,可上一世,她和冯舅舅一起生活了七年。在他的庇护下,她得以远离战火,以孤女之身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可同样,若没有他的默许,她的阿耶阿娘不会那么快被害,冯道莲和周秉宗也断然不敢毒杀她。

        是以,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再次住进承明大行宫的晖诗宫时,陈贵玉心下不免一阵恍惚,这是她第一次来江南时的住处,也是她身死之所。当被从象征正位中宫的显阳宫迁到晖诗宫时,她就知道会被废后,好给冯道莲和楚祁的公主腾地方,只是没想到他们那么狠毒,竟将她置之死地。

        “牵萝,今晚的小宴,你去知会一声,就说我水土不服病了,还请贵妃晚些时辰能移驾晖诗宫。”

        牵萝忍不住抬首看向好生生的陈贵玉,千般疑惑只化作一声:“诺。”

        在床上装病的陈贵玉躺了快一个时辰,终于听到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她起身一喜正要下塌去迎,下一刻,笑容霎时僵在脸上。

        牵萝的后面跟着一个拎着药箱的医正。

        陈贵玉赶忙整个人躺回床榻,用锦被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留下一颗头在锦被外不住地咳嗽。

        医正放下药箱,躬身站在她床前,恭敬道:“臣为郡主请脉,还请郡主伸出左腕。”

        该来的总会来,陈贵玉认命地将手腕伸出被子,嘴上却咳地更凶了。这次是真咳,倒霉悲催地刚刚一激动被口水给呛住。

        医正一只手把上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撑开她的眼皮,仔细再号一次脉,沉吟半晌未有说话。

        见状,陈贵玉收回手腕,抚了抚额故作柔弱道:“白日在船上吹了些河风,日昃时分又下了场雨,额头有些昏沉又有些咳,可是初到江南水土不服之故?”

        “并无大碍,”医正沉吟片刻,开口道:“许是思绪过重,肝火于心,臣开一副调理的方子,服上几日便可痊愈。”说罢他写好方子交给牵萝就要告辞。

        “牵萝,送送医正。”

        牵萝接过她的示意,一直将医正送到晖诗宫外,从袖中拿出荷囊塞到他的手中,客气道:“这么晚了,劳烦医正跑一趟,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医正借着月光望见荷囊拉开的一角处散发出柔和明亮的珠光,状似无意地将荷囊收进衣袖,轻声道:“郡主客气,这本就是老臣分内之责,是药三分毒,郡主这药一日一回,喝上三回包管药到病除。”

        送走医正的牵萝回到房中刚关上门,一转身就见陈贵玉拿着一盏油灯站在面前,吓了她好一跳。

        “医正怎么跟来了?”

        缓过神的牵萝赶紧回道:“回郡主,是陛下派医正来的。”

        陈贵玉眉头一皱,再问:“那阿姊有说什么时候来吗?”

        “这……”

        陈贵玉看着牵萝的神色,暗道不妙,自从及笄那日她被罚之后,再未与陈贵妃单独见面。乾帝是老态龙钟走不动路,怎么时时刻刻都要陈贵妃在他身边伺候。

        “你把当时听到的,一字一句地说给我听。”

        “奴婢当时离得远,也不甚听清。只听陛下说,一个陈闲水土不服,一个陈郡主也水土不服,怎么姓陈的到了江南反倒尽出毛病,近日糟心之事桩桩件件,明日让钦天监算上一卦。陛下刚说完,座下就有人奉承说陛下龙气过甚,区区江南哪里能承受得住。”

        牵萝抬首看了一眼陈贵玉,见她挑眉,又垂下眼眸,咽了咽喉头再道:“陛下问,朕数次南下,停留在江南林林总总加起来也有一年半载,比之统治江南之地百年的陈宁如何?”

        “哼。”陈贵玉忍不住冷笑出声,当真以为乾帝数下江南单单是为了享受江南的富庶不成,陈氏统治江南百年,而收归周乾不过十五载,长都离江南又一西一东相隔千里,不时时来看一看瞧一瞧,如何仅靠千里外的驻军就将垂涎已久的富庶无比的风俗迥然的宁朝旧地真正收归治下。

        “那为何不让贵妃来?”她摆摆手,直截了当地问乾帝用什么借口阻止贵妃来探病,至于下座那些官吏回答些什么她并不感兴趣,左右不过是说宁朝早已灭亡,如何能比得上如日中天的大乾之类的马屁罢了。

        牵萝看着脸色不佳的陈贵玉,硬着头皮再回道:“陛下说……至于南江病了,自然是找太医,贵妃还能治病不成。”

        陈贵玉简直被气得差点将手中的油灯扔出去,她是知道这两年乾帝愈发看不惯她的,背后落她面子是小事,可今夜再见不着陈贵妃,没法商量对策只得按旧计了。

        上一世,正是因为陈闲水土不服地十分严重,无法舟车劳顿,陈贵妃让她这个安都镇守的亲侄女留下看顾。而那时她与周秉宗正好浓情蜜意,千般不愿分离,是以双双恳求乾帝恩典。乾帝当时被流民军闯入长都的消息震惊地无以复加,哪有工夫理会他们,又或是……钦天监的占卜为大凶之兆,乾帝顺水推舟为太子留条退路,总之她和周秉宗都留在了安都。

        重生那日,她克制不住脾性与周秉宗在楚徵的婚队上大吵一架后,除了前些日子跟着金湘去他画舫上呆了一会,其余时候就是见着都当互不相识。

        既如此,周秉宗明日就别怪她心狠手辣了。

        翌日一早,陈贵玉敷上一层白白的粉,涂上一抹乌黑的唇色,整个人斜斜地躺在床榻上,准备诱君入瓮。

        可她没想到,第一个来探病的居然是崔明惑的母亲新昌长公主。

        当她听到新昌长公主的通传声时,不禁有些疑惑,她与长公主素无交集,有什么值得长公主亲自来一趟的地方。除非……,这样想着她扬起一抹丝毫未达眼底的笑意,吩咐道:“还不快请。”

        “南江见过长公主,只是今日生着病没有力气下床行礼,还请长公主勿怪。”

        新昌长公主施施然地走近,眼眸微眯嘴上笑道:“南江是病人,我来看望你反倒行礼岂不让佛祖怪罪。”

        “长公主严重了。”

        新昌长公主径直在她塌边坐下,自然至极地拍了拍她的手:“还唤什么长公主,马上就是一家人,且跟着十二郎唤我一声新昌姑姑。”

        两人面上都挂着笑意,新昌长公主嘴上更是关怀备至,可其中的深意在对视中表现地淋漓尽致。

        新昌长公主先是将晖诗宫里里外外细细地扫视一遍,再微微皱起眉尖,带出一丝心疼:“这晖诗宫未免有些空旷,这几日委屈南江了。我知南江与阿惑素来交好,此次她病了未能成行,未想你也过了病。我这有一卷用青檀纸抄的《祛病经》,本想着留给阿惑,她传家书来说已痊愈。便想着这卷经是有佛性的,送给南江也盼着能早日痊愈。”

        跟在新昌长公主身后的侍女将《祛病经》缓缓展开,露出里面用清丽婉秀的簪花小楷撰写的经文来。

        又是青檀纸又是簪花小楷,陈贵玉哪能猜不到长公主此行是来试探她。上回登上周秉宗画舫之时,她让牵萝将一张纸条偷偷扔进了新昌长公主的房间。那张纸条用的正是御用青檀纸,写的是簪花小楷,时间紧迫当时她也顾不得许多。

        “多谢新昌姑姑,牵萝还不赶紧收着。”她故作姿态地斜睨了牵萝一眼,随即又将视线拉回《祛病经》,赞叹道:“往日见阳山抄经文,那手字瞧着和卫夫人竟七分相似,簪花小楷不日日勤练怕是难以神似,今日见着新昌姑姑之字才知世上竟有卫夫人亲临。”

        新昌长公主淡笑一声:“南江真是嘴甜,不过姑姑还见过比之更上一层楼的,不过寥寥四字,全得卫夫人神韵。”说罢双眸眨也不眨地看着陈贵玉,不放过她脸上的一举一动。

        陈贵玉脸上的笑容被瞧得淡了些,很快她又睁大双眼吃惊问道:“还有这号人物,是何方神圣?若能得其指点一二,南江也不用每每被阳山和金湘公主笑话。”

        “洛仓有变”四字正是她给长公主送的纸条,拿这个试探,她也不怕。上一世那件事后,她常年抄写佛经,抄了整整六年簪花小楷;而今十五岁的她字如潦草,其女崔明惑可为证。

        “不过见过其字罢了。佛经送到,就不打扰南江养病了。”

        “多谢新昌姑姑。”

        目送新昌长公主离开,陈贵玉的脸色顿时沉下来,长公主猜不猜到神秘人是她,她并不在意,她在意的是不知洛仓一事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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